一代大侠耶律齐：他为忽必烈奠定元朝基础

　　《神雕侠侣》这本书里，杨过是当之无愧的男一号，但男二号不是大侠郭靖，而是他的女婿耶律齐。小说中交代，耶律齐是蒙古中书令耶律楚材的次子，兄妹三个当中，这是最精明能干的一位。要说耶律齐，必须先交代一下耶律楚材。在《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两本书里，耶律楚材都有过出场的记录，但在《射雕英雄传》里只是匆匆一瞥，帮着成吉思汗和丘处机当了一回翻译，戏份十分有限；然而到了《神雕侠侣》中，他不仅有台词有场景，而且他的次子耶律齐还娶了郭靖的长女郭芙，耶律楚材和郭靖竟尔成了亲家！历史上的耶律楚材和小说里的一样，也是一个极富传奇性的人物！

　　由名可知，耶律楚材是契丹后裔，是辽朝东丹王耶律突欲的八世孙，东丹即渤海，是辽国太子的传统封地。如此看来，耶律楚材是根正苗红的皇室子弟。但耶律楚材出生（公元1190年）时，辽国已经灭亡了整整65年，契丹皇室血统已经不能给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带来任何好处。对于耶律楚材来说，感受不到家国之亡的切肤之痛，相反，从耶律楚材的祖父这一辈开始，耶律家三代都是金国的达官显贵，身居高位，生活优渥。小说中完颜萍痛斥耶律楚材帮着蒙古人灭了大金国，而耶律楚材则辩解说你女真完颜氏当年将我契丹耶律氏亡国灭种，几乎屠戮殆尽，我少年时代即立志复仇，这才辅佐蒙古大汗灭金云云，都是小说家言，当不得真。

　　耶律楚材的父亲耶律履是金章宗时期的尚书右丞，花甲之年喜获麟儿，根据《左传》中“楚虽有材，晋实用之”的典故，为幼子取名“耶律楚材”，字“晋卿”。耶律楚材身为契丹人，先投女真，再投蒙古，确实称得上是“楚材晋用”，实至名归。耶律楚材从小就展露出惊人的学习天赋，《元史》称他“博极群书，旁通天文、地理、律历、术数及释老、医卜之说，下笔为文，若宿构者”，是一个黄药师型的顶级天才。1206年，耶律楚材入仕为官，逐步高升，然而此时蒙古已经崛起草原，吞并金国渐成气候。1215年，蒙古军攻陷金中都，耶律楚材降蒙古。

　　1218年，成吉思汗听说耶律楚材是一个人才，特意召见了他，说：“金辽世仇，吾与汝已报之矣。”但耶律楚材此时却表现出了应有的忠臣气节，表示耶律家三代为金国大官，“既为臣子，岂敢复怀贰心，仇君父耶？”回敬了成吉思汗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成吉思汗很高兴，觉得耶律楚材是个可用之人，值得信赖，从此对他一路提拔。耶律楚材也没有辜负成吉思汗的信任，为他南征北战出谋划策，以至于成吉思汗亲切地称呼他为“吾图撒合里”而不称其名。“吾图撒合里”是蒙语“长胡子”的意思，可见铁木真对他的亲密之意。

　　成吉思汗死后，遗命三子窝阔台继任大汗，当时蒙古各族王公都有意让拖雷长期监国，遵徇蒙古人“幼子守产”的习俗。但耶律楚材一边说服拖雷早日放权给窝阔台，一边游说察合台带头支持窝阔台，一边还以太祖遗诏为名召集王公开会。在耶律楚材的不懈努力下，窝阔台终于在1229年登位为汗。论功行赏，耶律楚材都是当之无愧的首功重臣，由此更得蒙古大汗的信任。1231年，窝阔台设立了中书省，任命耶律楚材为中书令（统领百官，堪比丞相），正式开始了以文治国的道路。耶律楚材首先重新规划了蒙古的官员管理制度。成吉思汗时代蒙古人“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实行军政合一制度。这种方式已经明显不适合逐步攀升的蒙古帝国，耶律楚材将其“三权分立”：宗王将领管军事、大断事官掌司法、中书省掌行政和财政，最终由皇帝中央集权。

　　这么做的好处显而易见，蒙古帝国告别原始的粗放管理方式，学习中原先进的管理经验，为日后忽必烈的建国大元打下基础。1244年耶律楚材去世，临朝听政的乃马真“皇后哀悼，赙赠甚厚”（可见耶律楚材被乃马真毒死云云并非实情），对于朝野内外盛传的耶律楚材“在相位日久，天下贡赋，半入其家”的流言进行了核查，最终发现耶律楚材遗产“唯琴阮十余，及古今书画、金石、遗文数千卷”而已，是个忠诚、正直、清廉的大臣。大约百年后的至顺元年（公元1330年），元文宗图帖睦尔追赠耶律楚材为“经国议制寅亮佐运功臣、太师、上柱国”，追封“广宁王，谥文正”，耶律楚材获得了与宋朝范仲淹、司马光一样的无上封谥，这是元朝皇帝对他传奇一生的最终盖棺评价，实至名归，当之无愧。“文正”这个谥号从宋朝开始出现，列代均有使用，是文臣谥号中最尊贵、最顶级的，历朝历代有20多人获得过这个光荣的谥号。除了上文出现的范、司马、耶律三人外，明代的方孝孺、谢迁、李东阳，清代的曾国藩，都是谥号“文正”。金庸小说中还有二人也是追谥“文正”，一个是忽必烈的谋士刘秉忠，即给老顽童周伯通酒中下毒的子聪和尚；另外一个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陈永华），只不过陈总舵主的谥号是台湾郑氏政权赐予的，并非大一统的王朝追封，略有遗憾。

　　根据《元史》记载，耶律楚材有长子耶律铉、次子耶律铸二子，对应小说中的耶律晋、耶律齐兄弟。历史上的耶律铉、耶律铸兄弟也是兄长籍籍无名，二弟名声显赫。耶律铉，其母梁氏“以兵乱隔绝，殁于河南之方城”。耶律铉一辈子只做过一个官：监开平仓。这是京城上都的一个六品小官，负责储备军民粮食盐茶等日需品，俸禄不高，责任不小。忽必烈统治后期，由于这个职位油水太少，压力又大，至元二十九年，吏部委派的33名选注仓官，就有多人主动告称不愿为官，逼得吏部重新择人上任。王国维在《耶律文正公年谱》中考证到“（耶律）铉之卒年当在中统元年之后，至元五年以前”，即公元1260—1268年之间。换句话说，死在小说中襄阳保卫战（公元1259年）之后，不是耶律齐竞选帮主时口中所述的“先兄为当今蒙古皇帝所杀”。和落落不得志的兄长相比，耶律铸堪称接过了父亲的衣钵，在元朝历史上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耶律铸（公元1221—1285年），字成仲，“幼聪敏，善属文，尤工骑射”、“博闻强记，文笔为天下之冠……及长又能通诸国语，精敏绝伦”，文武双全，深得乃父精髓！23岁那年接替亡父旧职，“嗣领中书省事”，可称年少有为。1258年，蒙哥征宋，他是其中一个随军近臣。1259年蒙哥死于钓鱼城之战，耶律铸权衡再三，在忽必烈和阿里不哥之间选择了前者当主公。在忽必烈和阿里不哥的争夺汗位之战（公元1260—1264年）中，耶律铸出力不少，忽必烈遂于1261年加封他为中书左丞相。

　　此后耶律铸仕途平稳，一直在蒙古朝廷里担任要职。和其父一样，他也是个推行“以文（儒）治国”的人。1264年耶律铸整合、补充了其父手创的《便宜一十八事》，辅助忽必烈制定了新的“法令三十七章”，为即将诞生的大元帝国量身订做了一系列的规章制度、法律条文，具体表现在：“省并州县，定官吏员数，分品从官职，给俸禄，颁公田，计月日以考殿最；均赋役，招流移；禁勿擅用官物，勿以官物进献，勿借易官钱；勿擅科差役；凡军马不得停泊村坊，词讼不得隔越陈诉；恤鳏寡，劝农桑，验雨泽，平物价；具盗贼、囚徒起数，月申省部。”

　　经过耶律楚材、耶律铸父子两代人的努力，新兴的元朝在1271年破茧而出，告别野蛮的奴隶制社会，迈进了封建社会的大家庭。至元二十二年（公元1285年），65岁的耶律铸与世长辞，他的7位夫人、12个儿子和6个女儿悲痛欲绝。耶律铸诗集《双溪醉隐集》收录了他毕生才华横溢的作品（今已佚），故而得到了元好问、李治等人的共鸣。写下金迷耳熟能详的“问世间情为何物”的元好问曾为耶律铸作《中书令耶律公祭先妣国夫人文》，收录在《全元文》中。1330年，元文宗图帖睦尔追封耶律铸为“推忠保德宣力佐治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追谥“懿宁王，谥文忠”，耶律氏父子二人极尽哀荣。和其父的顶级谥号“文正”相比，耶律铸的“文忠”也是相当了不得的（仅次于文正），前有苏轼、欧阳修、富弼、韩德让，后有张居正、杨廷和、林则徐、李鸿章，都和他共享了这个谥号。新修版《神雕侠侣》将原版中耶律晋、耶律齐兄弟改名为耶律铸、耶律齐，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方面，一代名臣耶律铸取代了默默无闻的大哥耶律铉更符合小说中封疆大吏耶律晋的尊贵身份；另一方面，晋、铸、齐、燕，都是春秋时期中华古国的名称，混用并无不妥。国亦称祝国，是春秋中期山东境内的一个小诸侯国，介于齐鲁二国之间，是武王伐商后黄帝后裔的封地，同时也是中华任姓的发源地（可见任我行和任盈盈是山东人）。春秋后期，铸国为齐国所灭。果这么看的话，耶律铸、耶律齐、耶律燕三人的名字完全符合一脉相承的取名风格。且耶律晋这个名字犯了耶律楚材（字晋卿）的讳，将其撤销，我觉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