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王莽篡汉建立“新朝”女儿从皇后摇身一变成了公主

  作为一个女子,都希望娘家人好,可娘家人一旦好到能改朝换代,就会造成她们身份上有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恍惚感,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那就是最好的戏剧,矛盾张力十足,够后人感叹的。

  《容斋随笔》可算作一部历史评论集,洋洋洒洒五十余万字,文言文写就的,信息量几乎相当于几百万字的白话文了。其作者洪迈,南宋大文豪,除了此书,他还有一部流传千古的志怪笔记体小说《夷坚志》,更是了不得,对后人冯梦龙、蒲松龄与纪晓岚等小说家,都产生了极大的示范作用。

  《容斋随笔》中有一篇题为《三女后之贤》的短文,洪迈举了三个女子的案例,来充分说明,女人对国家的忠诚,往往更强于某些须眉。他所谓的“三女后”,就是两个皇后加一个太子妃。三个女人类型几乎一样,但张力十足,每个人都很精彩。

  首先一个上场的是王莽的女儿。当年王小姐嫁给汉平帝,做了皇后,等他爹收拾了汉平帝与所有汉室贵胄后,便建立了“新朝”。做了皇帝的王莽,此刻与自己的女儿关系就很复杂与微妙了。以前,还是汉朝的时候,他的女儿是皇后,现在王氏却摇身一变,成了公主。以前,王氏乃法定的一国之母,天下所有人,包括其父亲王莽,都是她的子民。可现在,她倒反过来做了新朝代的公主,成了王莽的子民。

  简而言之,以前是王莽给女儿下跪,现在是女儿反过来要给他下跪了。连王莽本人都觉得很别扭,像吃了一只苍蝇似的,于是就强迫女儿改嫁。王氏那时候其实也才十几岁,改嫁也是给自己的人生开辟另外一个“新”天地。

  可人家王氏却有气节,大声斥责父亲王莽:“我如果改嫁了,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汉室的列祖列宗。”大骂一通还不爽,王皇后干脆自杀了之,打了王莽一个重重的耳光,连女儿都不买他的账。

  不过,还有一位王家女子,比起王莽的闺女更郁闷,洪迈倒是没提,那便是西汉晚期赫赫有名的女政治家王政君。这位老太太是汉平帝的嫡祖母,乃王莽的姑妈,她曾做过皇后、太后和太皇太后,王莽能发迹,当年就是他这位姑妈不遗余力推动的。

  而今,老太太给自己与汉室埋下如此大的一颗炸弹,其子孙被王莽一个一个处理掉,而她自己的角色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她的侄孙女、同时也是孙媳妇的汉平帝皇后王氏一道,成了王莽的子民,要给这位新皇帝行大礼了。这位老太太恨得牙痒痒,但她没自杀,一边诅咒王莽,一边熬到85岁才死去。

  第二个女子是隋文帝杨坚的女儿杨丽华,她先后是北周的皇后与皇太后,后来杨坚取代鲜卑宇文氏的北周,杨丽华便碰到了与王莽之女一样的难题。杨坚命这位旧朝的皇太后改嫁,被杨丽华严词拒绝了。在杨坚看来,杨丽华现在不是皇太后,而是隋朝的公主了。可杨丽华不吃他爹那一套,也不自杀,跟杨坚干耗了很多年。

  最后一位伟大的女性离洪迈所生活的南宋不是太远,乃五代十国时期吴国的一位太子妃,级别比前两位低了很多,但也是在其父亲篡夺前政权后,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当她听到有人叫她公主时,流泪不已,并坚决不接受这个新身份。

  洪迈以三位改朝换代时特殊女子的高贵品行,来反衬她们父亲篡位的罪恶,用心当然是传统那一套忠君思想。但今人读这些历史往事,却在这种主旋律之外,看到了她们角色转换过程中的困境。如果她们只是普通女子,并非旧朝的国母与显贵,或许,即便她们的父亲能够建立起新的朝代,她们也不至于那么纠结。但是,如果没有她们在旧朝的地位,那么她们的父亲想干出篡位之事,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她们,才让娘家父亲有了做“大事”的基础与实力。反过来,她们能进入皇宫,并能保住地位,往往又是倚靠的娘家势力。这些可怜的新朝公主,作为一个女子,都希望娘家人好,可娘家人一旦好到能改朝换代,就会造成她们身份上有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恍惚感,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那就是最好的戏剧,矛盾张力十足,够后人感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