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未解之谜:晚清两江总督马新贻新任不到两年被刺

  马某一死,如当胸一拳,打在朝廷胸口上。须知马某入局,乃恭亲王举荐,慈禧太后恩准的,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可杀了狗给主人看,才发现此狗也不过是一只弃犬,一条丧家犬。

  1870年(同治九年),新任不到两年的两江总督马新贻被刺身亡。刺客下手的地方,居然就是两江总督的阅兵场,而且如入无人之境般走向两江总督,没人拦一下,没人问一下,就让刺客下手了。

  送吃一子

  这简直就是“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那么多的士兵,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这么一个刺客,那么轻易的就奔向他们的总督大人,这还叫兵营?除非是放行,把刺客放到总督大人的身边去,此外,怎么可能!更为令人难堪的是,刺客并不急于逃走,他好像不是来行刺,而是来行刑,他把阅兵场当做他的刑场,向那些来抓他的士兵,宣布他们总督的罪行,还是一条条陈述。

  朝野震惊,议论纷纷。有人说,朝廷调曾国藩去做直隶总督,是明升暗降,是调虎离山。用个新人马新贻来接他的两江总督,与他平起平坐,是朝廷在湘军的地盘里拱卒,拿马来试一试湘军的应手,果然湘军应了最强手。

  慈禧的纠结可想而知,行刺,不过小荷才露尖尖角,处理不好,湘军发生兵变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她要曾国藩回去。

  曾国藩进了养心殿内,来见慈禧,慈禧先问他的病状,他称右眼已失明。

  慈禧反问:“我看你行走磕头,精神尚好?”他说:“精神总未复原。”

  这个女人问什么不好,偏要问“磕头”,这天底下,也就剩了她这么个不必向别人磕头的人,连皇上都要给她磕头,还有谁不给她磕头?所以,对她来说,磕头很重要,她评价人物,不知不觉就有一条,那就是磕头。马新贻年轻,也来这里向她磕头,大概是磕头磕得好,磕出个两江总督了。她用人有一条,那就是磕头,磕头好,便是做官的料,连头都磕不好,即便做官,也会做出个乱臣贼子。她见曾氏磕头尚好,便放心了许多。

  她又问:“马新贻这事,岂不甚奇?”曾国藩答:“这事很奇。”

  接着还问:“马新贻办事很好?”答:“他办事和平精细。”

  据说,马新贻来向她磕头时,领了密旨,她要马在湘军里面搞拆迁,遣散湘军,顺便去查一下太平天国天京城陷时财宝的底,她不敢捅这个马蜂窝,但很想摸一下湘军的底,抓个把柄在手里,也好驾驭。

  慈禧想得美,找个试刀的,谁去?自有那为做官而不要命的!比如马新贻常怀腾达之志,但朝中无人,在地方上可谓能吏,且有青云之势,还在曾国藩帐下任过事,对湘军的情形还算熟悉。朝廷投此一子,去紧一紧湘军的气,有效便好,无效权当送吃一子,无碍大局。曾国藩对这一政治棋理还是明白的,岂能不知?可朝廷万万没有想到,湘军竟然应了如此石破天惊的一手。

  这一手,并非博弈,而是挑战,光天化日下,就在阅兵场上,刺客一出手,便将总督杀了,不是用枪,而是用匕首,并非躲在人群里远距离射击,而是向总督冲过去,贴身行刺。

  刺客在监狱里,只是被审讯,没人敢对他用刑,理由是,他是朝廷要犯,怕有人以用刑为由,杀人灭口。没有大刑侍候的审讯,刺客反而成了控诉人。有一天,刺客突然承认,他刺杀马贼,除了复仇,还兼有为国除奸的使命,因为“马贼通回”。好家伙,还真能“讲政治”。他这么一说,就再也没人敢向他问个究竟。为什么呢?因为平定太平天国之后,是平捻,跟着就是左宗棠西征,西征使“通回”在政治上是个极为敏感的词。马新贻是回人,难免与回人有往来,将案情引向西征,这案子还怎么审?须知左宗棠西征,带的可是湘军,打仗在西北,而钱粮方面却要靠东南支撑,将东南半壁交给马某这个回人手里,湘军将士不放心。这样的案情,没人敢审,朝廷要审,只好有请曾大人。

  背后的大人物

  曾国藩受命,却不急起程,他要养病,还要等李鸿章来直隶办交接。这原因也说得过去,但他的真实意图在于,还要观察一下朝廷风向,确认慈禧的意思,如果还要追查,他便继续推辞,如果要了结,他就去。他已知此案的了结,并非要将案情的幕后查清楚,而是要维持大局。

  朝廷投马某一子入主两江,可谓自乱大局,自讨苦吃。马某一死,如当胸一拳,打在朝廷胸口上,挨了这一拳,朝廷若不反击,哪还有面子?须知马某入局,乃恭亲王举荐,慈禧太后恩准的,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可杀了狗给主人看,才发现此狗也不过是一只弃犬,一条丧家犬。

  朝廷早在提拔马新贻时,就做了随时抛弃的准备,因为马某不讲政治,成了朝廷的绊脚石。有人发现,马某还是汉奸。当时最大的政治,第一是西征,第二就是“打洋教了”。据说,马某曾在上海地区与太平军作战,受了重伤,是一位神甫救治了他。神甫问他愿意相信天主吗?马某表示愿意。1869年,当南京天主教要求在公所重建能住二十多人的南京第一座西式神甫住院和圣母大教堂时,马某也批准了。当各地“打洋教”运动纷纷兴起时,只有他还在保护天主教徒,并镇压“打洋教”的群众,这一切都令朝廷失望。

  这些,曾国藩都看在眼里,所以他不急,可慈禧急了。又将他召进宫去,问他究竟何时动身,他说:“明日进内随班行礼,礼毕后三两日即起程。”慈禧很不满意,加重了催促的语气,说:“江南的事要紧,望你早些儿去!”他知道,慈禧一急,此案就该了结。该出手时便出手,到了断时就了断。你想一下,如果慈禧要追查,还会让他去吗?如果慈禧不怕兵变,还会那么着急的催他去吗?

  要他去,便是尽快了断,勿起兵变。慈禧心虚,她好不容易打入湘军地盘的钉子,就这么给人拔了,下一步还会出什么事,她心里其实没底,马某一死,她权当弃子,可朝廷的面子还要维持,所以还要高调追查,派了最高级别的刑部尚书郑敦谨去追查。

  郑有“青天”名声,是个依法办事的人,在他手里,就办过湘军将领,但这一次,要法治,还是要讲政治,他没有拎清。一到江宁,就提审犯人,曾氏听审,一言不发,连讯了十几天,越扯越乱,曾国藩开口说了一句:看来只好仍照原审奏结。这时,郑才知道,原来自己只是摆设,朝廷让他高调出马,是要借他的名声来结案。于是,郑、曾联衔上奏依原审结案,曾还附了一个夹片,陈明“实无主使别情”,然后,将刺客凌迟,摘心献祭,给马某办了祭礼。

  那位郑大人,自结案以后杜门不出,对于曾氏所有邀请一概辞谢,送他程仪,也分文不收,两随从每人收了五百两银子。圣旨还未下达,罪犯还没正法,他便离开了江宁。曾氏为他送行,他头也不回,扬帆而去。郑并未回京交旨,船到淮河边就停了下来,打发随从代他回京交旨,声称有病,不能回京。钦差大臣不回京交旨,按清制是要治罪的。曾氏觉得有点对不住他,从中斡旋,方才掩饰过去。但郑并不领情,而是请求开缺,终生不再为官。两个助手回京后,悄然而失,其中之一,留下一本《南行日记》,记述了审案一事,说:“刺马案与湘军有关”,“刺马案背后有大人物主使”。

  这个“大人物”,当然就是曾国藩,他在跟朝廷扳手腕。他以湘军定江山,欲以此一扳,扳出汉家江山。其实,马新贻又何尝不是一条好汉?敢为天主教担保,却身不由己,被朝廷拱卒,不知楚河汉界各有边际,甘为朝廷驱使,犯我江南汉界,入我楚河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