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第一书法家和第一奸臣竟是同一人?
蔡京在历史上的评价非常差。讲到宋徽宗,人们也许会以同情的眼光看待他;但讲到蔡京,那就是死不足惜了。感兴趣的读者和小编一起来看看吧!
作为北宋的末代宰相,蔡京被称为“六贼”之首。他曾命令手下到民间搜刮奇珍异宝,并放任宋徽宗沉迷于自己的嗜好中,使得朝廷动荡不安,最后还让金兵入侵成功。
历朝历代所有令人唾弃的事情,他好像全都干过了,其名声之差可见一斑。
然而“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尽管蔡京政治上的名声不佳,但在艺术方面,他可也是才子一名。
没错,蔡京在当时可不是什么二、三流的业余艺术家,而是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顶尖大师。宋徽宗拥有绝佳艺术品味,这大家都知道;能获得徽宗的认可,那表示此人绝非寻常之辈。
蔡京不仅获得宋徽宗的认同,还因此被拔擢为宰相,说他是当代最强艺术家,一点都不为过。
蔡京风头最盛的时候,随便写个字都能在市场上卖出好价钱。人们一谈到蔡京的书法,张口就是“冠绝一时”、“无人出其右者”,话里话外都透露出“蔡京书法天下第一”。至于一位理应前途光明的书法家,为什么会在阴错阳差下,沦为一代奸臣呢?
01人肉印表机就是我
没有人生下来就是个混蛋,蔡京当然也是如此。早年的蔡京每日沉浸在笔研、丹青、图史、射御之中,俨然是个勤奋好学、品味高雅的好青年;十六、七岁时,已经是闻名遐迩的才子。
虽然不像王羲之等人有能力开创新字体,但他擅于临摹各家书法;讲白一点,蔡京的眼睛就像照相机,双手就像影印机,只要看过一遍,就能复制出一模一样的字。
假设把北宋四大书法家,也就是苏轼、黄庭坚、米芾和蔡京的作品并称,一眼看过去,并从中选出看起来最顺眼的,许多人都会选择蔡京的字。
没错,蔡京的字就是这么有魔力。尽管没有苏轼的天然、黄庭坚的劲健,米芾的纵逸,却能让人觉得“顺眼”,看了还想再看。但这究竟是为什么?
秘密其实在于他学得一手好柳体。众所皆知,柳公权是北宋最受推崇的书法家,柳体之美,在于秀杰深醇之气。用个形象化的比喻,就像是休假时穿上T恤牛仔裤的大老板,表面上看起来与普通人无异,但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是藏也藏不住的。
在楷书字体中,柳体的难度也可说是最高的。唐朝有句谚语“千古学柳体无大家”,足以说明柳体的困难程度。由于它的结构与写法都比较特殊,且容错率极低,稍有偏差,“柳味”就没了。
至于蔡京,果然不负“人肉印表机”之名,早在少年时期就就充分掌握了柳公权字体的特色,一撇一画都能完整呈现柳体神韵。
02就连狂人米芾也认可
成年后,蔡京的书法风格出现了转变。当时的书法界突然掀起一股“尚意”的风潮。“尚意”指的是什么呢?宋朝以前,书法家重视的是“尚法”,也就是透过模仿古代书法家的笔迹,借此学习法度;简单来说,如果古人这样写,你就得照着这样写,一点误差都不能有;某方面来说,有点像是机器人,不容易创造自己的风格。
“尚意”则相当于中国书法界的文艺复兴。人们忽然意识到:盲目追求“像”没有什么意义。学得了前人的笔迹那又如何?就算写得一手好字,但没有自己的特色,那还不如不学!
于是书家们纷纷抛下过去的规矩,以“意”为纲,创造出新兴的书法风格。一时之间,各派书家除了提倡反模仿,也提出属于自己的书道理论,力求创新,以“不践古人,自出新意”的革新精神冲破局限。
在这股风潮下,蔡京也恍然大悟:“没错啊,我学柳公权,但我终究不是他。那什么才是真正的我呢?”“我,就是真正的我!”
蔡京在柳体的基础上增添了自己的风格。那时候的蔡京还很年轻,怀抱着各种伟大的理想和梦想;而他的笔触也正如心志所向,呈现出年轻气盛的样貌,笔势豪健,痛快沉着。
大家常说“字如其人”,古代也有“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之说;换言之,人们普遍认为字迹与一个人的品行有关,可以从中窥见书写者的个性与为人。为人如果风度潇洒,笔迹就显得飘逸有力;如果胸无大志,笔画之间看起来难免有种“不成气候”的感觉。
谁的青春不怀抱着远大的梦想?谁的青春没有改变世界的热血?蔡京也曾是一名怀抱着理想与希望的青年,这一点,的确可以透过他的字迹略知一二。
蔡京书法风格的蜕变,也意味着其艺术水准的升华。旧式笔法加上新派锋芒,相当于现在那些复古结合新潮、穿出跨世代混搭风的超级潮男,简直潮到出水。当时提倡“尚意”运动的书法家主要有四人,也就是前面提到的“宋四家”:分别是天然的苏轼、劲健的黄庭坚、纵逸的米芾,以及含蓄风雅的蔡京,他们的书法各具仪态,在在堪称精品,四人也合称“苏黄米蔡”。
由于蔡京善于书画,个性也很政治正确,久而久之,身边就汇聚了一群“文功盖世”的名家,米芾也是蔡京朋友圈的其中一人。相较于蔡京,米芾个性狂傲,且目中无人,但就连这么一个自大狂,也承认自己不如蔡京。
03一字千金
蔡京很年轻的时候就已考上科举当官。刚在京城任职的蔡京,与我们想象中那个大奸大恶的模样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当时的他是满怀理想的工作狂,急着表现自己,曾号召地方居民兴修了一条大水渠,解决当地的饮水和灌溉问题;又连续举办了好几场艺术博览会,展示官府收藏的珍品书,并组织中原各地的书画专家亲自参与并鉴定。
很快的,蔡京的施政表现传遍了各地,也传到了王侯贵族们耳里。在个人好感度提高的同时,蔡京的书法也跟着水涨船高,变得跟金子一样昂贵。
新官上任三把火,蔡京用自己卓越的执政能力一显威风的同时,也以宽宏与感激来对待下属。蔡京在办公室处理政务时,固定有两名年轻衙役拿着大扇子帮他扇风,让他觉得很奇怪。一问之下,才知道这是政府对文官的优待:由于北宋政府地处偏南,再加上读书人通常较不耐暑热,因此每个官员都配有两名扇风手。
原本这两个小伙子也只是照章行事,蔡京却对此莫名感动,觉得他们实在太窝心、太体贴了,便满怀感谢地把他俩叫过来,在他们的白扇子上各题了一首杜甫的诗,嘱咐他们把扇子拿去卖个好价格。
当晚,两位年轻人就把扇子拿去卖了。卖了多少?一把扇子足足两万钱!
隔天早上,蔡京照常上班,发现两名衙役的靴帽鞋袜穿戴一新,从上到下,全身行头都换了,笑容藏也藏不住。
蔡京于是问:
“你们拿去卖啦?”“是啊!一把卖了两万钱呢!”“这么高?是谁这么抬举我?”“是端王亲自来买的,他很看好您的作品,说无论如何都要买到您的真迹。”
端王是谁呢?就是未来的宋徽宗赵佶。
04宋徽宗表示:是真爱
宋徽宗在当上皇帝前,对艺术的爱好已经很强烈了,整日与文人墨客赋诗作画、切磋技艺。他虽不擅长治国,品鉴书画却是绝对专业。北宋末年的画家与书法家很多,他万中选一看中了蔡京,甚至用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买蔡京这两把扇子,简直就是真爱。
直至寒暑数度易节,宋徽宗做了皇帝、蔡京做了宰相后,宋徽宗有次捧着一只满是灰尘的木盒子去找蔡京。打开盒子,只见两把泛黄的扇子躺在盒内,扇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宋徽宗感慨地说:“蔡京,当年你题诗的那两把扇子,朕可没有弄丢,一直把它藏在床底下,这是朕珍贵的宝物。”
不过,早在宋徽宗当上皇帝之初,蔡京还只是一名九品芝麻官,有待升级。宋徽宗虽然很看好他,也很想提拔提拔他,但蔡京却不知为何得罪了守旧派官员,被贬到杭州。宋徽宗才刚继位,也不好表示什么意见,只能任由最钟爱的书法家离开身边。
蔡京感到非常冤枉;除了冤枉,更多的是对朝廷的愤怒。他根本没做错什么事:推动社会福利机制,设立居养院以收留弱势群体;又推动货币改革,让中央获得了非常高的税收。说起来全是好事,但朝臣只因为蔡京主张改革,便不分青红皂白地排挤他。
中国历史上的文人墨客,几乎都有被贬官的经验,但蔡京与他们不同的是,他的自我期许一开始就比别人高;坠落之际,承受的痛苦也比别人多,这就是蔡京黑化的开始。他想让人们幸福,想让大家都知道艺术的美好,为什么这种美好的梦想,到了政治面前,却显得如此不重要呢?
梦想家坠入了谷底。在人生中最失意的阶段,蔡京天天都在苦思暝想,该如何才能重新回到中央。在杭州的这几年,他失去了以前的热情,除了基本政务之外,几乎没做过其他重大建设。恐怕是无辜贬官的打击,真的让他彻底对现实失望。
等到蔡京重新振作之后,他的思考已经从失意落寞,转为愤世嫉俗。告别了从前那位题扇赠字的纯真艺术家,蔡京正式踏上黑化的不归路。徽宗身旁的宦官童贯每次来杭州出差,蔡京都会百般逢迎,陪他日夜游乐,还把自己的诗词绘画送给童贯。后来蔡京听别人提到宋徽宗压力很大,想借着搜集字画古玩抒发情绪,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帮宋徽宗买画,以便为自己重回中央铺路。
蔡京很快就发挥个性中阴暗面的力量。首先,他找到一位和京城有往来关系的官员,送上许多金银珠宝和自己的一些字画。整个北宋的人民都知道蔡京的书法水准之高,那名官员也不例外,合不拢嘴地收下了这份大礼。
建立关系后,蔡京开始对他提出要求,请对方做自己的耳目,帮忙打听皇上喜欢什么题材的画、哪些内容的字。宋徽宗喜欢山水画,蔡京就画山水画;喜欢有气势的字,蔡京就写有气势的字。他还透过牵线搭桥,贿赂徽宗宠信的宦官和道士,让这些人在皇上面前替他说好话。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宋徽宗日益沉迷于艺术鉴赏。上朝的时间越来越少,娱乐的时间越来越多,甚至不顾官员的反对,执意将蔡京召回京城,同时为蔡京的宰相之路与北宋的灭亡埋下伏笔。
人无完人,官无完事。很多人会说“社会上坏人很多”,也有人说“社会上的好人其实不少”,仿佛好人和坏人身上都贴着标签,一眼就能认出来。
其实,一个人的行为往往亦正亦邪,“坏”并非坏得一无是处,“好”也不至于好到完美无瑕。我们无法绝对地定义一个人,就像蔡京,在他贿赂地方官员之际,同时也兴修了各种惠民设施,如果光凭他的某些作为,就说他“就是”奸臣,未免过于武断。
中国史的史观有项特点:非善即恶,好人必须毫无缺点,坏人必定恶贯满盈。但事实上,所谓的好人也会吃喝嫖赌,所谓的坏人也能才高八斗。
一开始,蔡京确实是以具有抱负的才子之姿出现在历史舞台上。他爱护下属,就连对待最底层的衙役也谦恭有礼;他善于交友,和个性超差的米芾居然能打成一片;他善于建设,在各地建立收容穷民的居养院。致使蔡京堕落的,其实是制度的改变。在盘根错节着各种利益关系的北宋政坛上,新旧两党成了腐败与堕落的器皿。
好的制度让坏人变好,坏的制度让好人变坏。蔡京原本是一名艺术家,不随波逐流,勇于创新自我;但在经历前半生的风风雨雨后,他最终仍成为政治制度的牺牲者。勇者打倒魔王后,成了下一任魔王,从此世间少了一名勇于追梦的艺术家,却多了一名臭名昭著的弄权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