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刻薄的宋朝大臣,刘攽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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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攽(bān)是进士出身,然而这样一位有诗歌情怀、做正经学问的官员,生活中却从来没个正经。
宋神宗年间,刘攽知太常礼院,与学士孙觉、孙洙交好。一次,孙洙向刘攽求书法,刘攽写好后,便派小吏送过去,孰料小吏张冠李戴,送给了孙觉。孙洙求而未得,不免催问了一回。刘攽奇怪,不是送去了吗?一问才知小吏把该送孙洙的送给了孙觉,此孙学士非彼孙学士。刘攽对小吏说:“你不知道应以胡须区分二位孙学士吗?”小吏回答:“都有胡子,不好分辨。”刘攽说:“既然都有胡子,何不以高矮胖瘦区分呢?孙觉高而胖,可称大胡孙学士;孙洙矮而瘦,可称小胡孙学士。”又一次,秘阁校理王安国骑马去上班,他体胖好出汗,一路颠簸,下马后大汗淋漓,刘攽见状,逗笑说:“君真所谓汗淋学士也。”于是,大胡孙、小胡孙、汗淋学士,就这样在同僚中叫开了。
刘攽不但喜欢拿同僚的名字打趣,更喜欢给那些大臣们下套、抬杠、逗哏,幽默戏谑,乐此不疲。
据记载,刘攽与王安石要好,每相遇,必交谈终日。一天午后,刘攽到时任参知政事的王安石府上拜访,王安石恰好在用餐,遂让小吏引去书房歇息。刘攽落座后,见书桌砚台下压着一份文稿,好奇地取出一看,原来是王安石草拟的一篇《兵论》。刘攽记忆力强,过目成诵,这篇文章看一遍就记住了。又一想,自己以下属身份拜见宰执大臣,就这样随随便便坐在人家书房里,似乎不合礼数,随即退出书房,在外面的厢房候着。
王安石吃完饭出来,见刘攽还在外面呆着,便邀请他去书房坐,两人天南海北,交谈甚欢。其间,王安石问:“先生最近有什么大作?”刘攽回答说:“近作《兵论》一篇,不过才完成草稿。”王安石好奇地追问:“文章都有哪些观点呢?”刘攽暗笑,便把刚才看的王安石《兵论》里的观点复述了一遍。王安石不知道刘攽看过自己的文章,他又一贯以文章推陈出新、不入流俗为傲,听到自己的文章与刘攽说的观点一致,内心十分沮丧,好一阵沉默后,慢慢从砚台下取出自己的草稿,当面撕了个粉碎。这个喜欢下套的刘攽,玩笑间却让王安石的文集里,从此失去了这篇也许是经典之作的《兵论》,真是害人不浅。
刘攽与王安石虽然交情甚好,但他反对王安石变法的态度却非常坚决。他多次上书宋神宗,反对变法,还写了一封信给王安石,直指新法尤其是“青苗法”在施行过程中的弊端,王安石却丝毫不为所动。王安石变法的初衷是富国利民,因此,言谈中往往“利”字当先,这为许多清高的士大夫所鄙薄。有一次,同僚闲谈,有人向王安石献计说:“放掉八百里梁山泊的水用来造田,当获利无穷。”有思维惯性的王安石没意识到这是人家拿他开涮,兴奋地问道:“那梁山泊的水何处可容呢?”刘攽在场,立马接上话茬儿,一本正经地说:“在梁山泊的旁边,再掘一个八百里泊,就可容了。”王安石听后大笑,幡然醒悟。
除此之外,刘攽说话,常常出人意料,幽默中见智慧,奇崛中见锋芒,鞭辟入里,一针见血,次次把同僚讥讽得体无完肤。他曾在门下省任给事中一职,这是一个给文件把关的职位,皇帝下诏、大臣上书,如给事中认为失宜或者错误的,会提出驳正。当时,侍读学士郑穆以年老为由提出退休申请,申请传到刘攽手头,他问同僚,郑学士今年高寿?回答说73岁。刘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才73岁,那千万不能同意他的退休请求,且让他留到84岁。”原来,在宋哲宗的邀请下,已年过80、退休多年的老领导文彦博又重新出山,担任宰相。然而宰相是朝廷重臣,需要思维敏锐、精力充沛,一个头眼昏花、行将就木的耄耋老人,如何能处理好军国大事呢?刘攽此语,实际上是讥讽文彦博尸位素餐、贪恋权位。后来,文彦博听说了,“甚不怿”,非常不高兴。
刘攽话语的确有其刻薄的一面,因此也得罪了不少朝廷大臣。比如,他以君子之心待王安石,但王安石见刘攽反对变法,便毫不留情地把他逐出了朝廷,贬为泰州(今江苏泰州市)通判。他虽然经常因言获罪,屡屡遭到打击报复,但他本性难移,始终不改。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贬他,但却非常在乎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诙谐幽默的言语刻薄他。
刘攽与苏东坡来往一生,最为投契,堪称金石之交。两人经常在一起诗酒唱酬,乐不知返。刘攽晚年患风疾,也就是麻风病,须眉脱落,鼻梁断坏,但这并没有影响他与朋友们吟诗畅饮的雅兴。一次,几个好友在刘攽家聚饮,席间商定套用古人联句相戏,轮到苏东坡时,他改了刘邦的《大风歌》,拿刘攽的病相打趣说:“大风起兮眉飞扬,安得猛士兮守鼻梁。”刘邦与刘攽发音接近,而翻改的联句既合韵律又合情境,闻者纷纷笑倒,唯独刘攽怅恨不已,他恨的不是病情遭到戏谑,他恨的是戏谑了别人一辈子,人之将死,却被苏东坡狠狠地戏谑了一回。显然,斗嘴敌不过、斗智拼不赢,这才是他最在乎的。